卷四 漫天外雲卷雲舒 第三十七章 三方對質
天下梟雄 by 高月
2018-7-2 16:13
楊元慶在壹名宦官的引領下走進了內殿,“臣楊元慶參見陛下!”他長長地行了壹禮。
“是這個楊將軍嗎?”楊廣問小宦官。
“是,就是他,上次他進宮時奴才見過。”
“嗯!”
楊廣點點頭,又漫不經心地問楊元慶,“楊將軍,妳身上應該有壹塊宦官銘牌吧!”
已經沒有必要解釋,也沒有必要否認,楊元慶取出宦官的銘牌,呈給楊廣,壹名侍衛接過,遞給了楊廣,楊廣看了看,宦官李義,齊王府內侍。
“妳說吧!關於這塊銘牌,前前後後所發生的事情,妳老老實實給朕交代。”
“卑職遵旨!”
楊元慶沈吟片刻,便從他去見晉王時講起,壹直說到他把宦官的屍體塞進井中,所有的細節都沒有隱瞞,基本上和小宦官所說壹致,最後楊元慶掀起外衣,露出了裏面黑黝黝的防護寶衣,“陛下,若不是晉王殿下送給臣這件事衣服,宦官那壹刀,臣必定難逃壹死。”
楊廣看了壹眼寶衣,這件衣服他是知道的,是他賜給晉王,見上面居然被刺了壹個洞,足以說明那把匕首的鋒利。
楊廣點了點頭,證詞對上了,說明所發生的壹切事情都是真的,那齊王為什麽要殺楊元慶?
這時,外面傳來稟報聲,“陛下,齊王殿下到了。”
“讓他進來!”
齊王楊暕匆匆走了進來,他心中十分緊張,侍衛已經告訴他發生了什麽事,他派去殺楊元慶的宦官李義暴露了,但楊暕心中還抱有壹絲僥幸,李義已經死了,死無對證。
“兒臣參見父皇!”
楊廣也非常喜歡這個酷似自己的次子,但他並不像蕭後那樣溺愛兒子,他是父親,是從另壹方面去關心兒子,他會給兩個兒子請最好的師傅,培養他們的學識,塑造他們的品德。
而且楊廣長期負責經略南方,事務繁忙,沒有時間和兒子們呆在壹起,對兩個兒子成長方面的細節,他並不太了解。
“暕兒,朕問妳,妳為何要派人假冒母後的命令,刺殺楊將軍?”
楊暕愕然,壹臉無辜,“父皇,這……這是從何說起?兒臣沒有派人去殺楊將軍。”
楊暕矢口否認,李義已死,他只要堅決不承認,父皇拿他也沒有辦法,楊暕的態度使楊廣有些不悅,這已經是明擺著的事情,兒子居然還要否認,他將銘牌重重扔在楊暕面前,冷冷道:“這個殺人的宦官就是齊王府之人,妳怎麽解釋?”
“父皇,兒臣不知,真的不知道此事!”
楊暕也急了起來,他跪下磕頭泣道:“這個李義不是兒臣的近侍,他只是齊王府的壹個普通內侍而已,兒臣根本就沒有帶他來參加宴會,這或許是有人和他私通,假冒兒臣之名,栽贓給兒臣,父皇,兒臣真的沒有啊!”
楊暕再次故技重施,淚如雨下,但他面對的並不是心軟溺愛他的母後,而是頭腦精明無比的大隋天子,楊廣壹下子便聽出了楊暕的破綻,剛才銘牌滾落在地上,是齊王府壹面朝上,姓名壹面朝下,從楊暕進來到現在,至始至終就沒有提到李義這個名字,那他怎麽知道是李義去殺楊元慶?這不明擺著就是他派的嗎?
楊廣微微冷笑起來,“是嗎?誰說是李義去殺楊將軍,妳怎麽知道是李義,朕說了嗎?侍衛告訴妳的嗎?”
“這……”
楊暕張口結舌,他望著地上的銘牌,只有齊王府三個字在上面,是啊!他怎麽知道是李義?
他忽然心壹橫,索性死賴到底,“父皇,是剛才侍衛告訴我,說我府上有宦官刺殺楊將軍,我大急,立刻追問手下侍衛是哪個宦官?有人說在府中看見過李義,兒臣便以為是他,父皇,兒臣先入為主,以為是李義。”
這個說辭雖然拙劣,但勉強可以搪塞,讓旁邊壹直揪心的蕭後微微松了口氣,她悄悄瞥了壹眼丈夫,其實按照她的想法,都是自己兒子,何必這樣較真?先安撫壹下楊元慶,再借口追查幕後兇手,最後不了了之,這件事不就解決了嗎?
楊廣臉色變了數變,壹言不發,他似乎在想什麽事情,內殿裏鴉雀無聲,氣氛變得十分緊張。
楊元慶也沒有說話,他心裏很清楚,這其實是壹個家庭矛盾,他作為壹個外人,最好免開尊口。
就在這時,侍衛在門口稟報,“陛下,晉王殿下求見!”
“宣他進來!”楊廣立刻命道。
蕭後在旁邊勸道:“陛下,這件事和昭兒無關,最好不要牽連到他。”
蕭後是不希望家庭矛盾擴大,兩個兒子都參與到此事中來,那樣想大事化小,就有點難了。
楊廣自有他的想法,他搖搖頭,“這件事,朕心裏有數。”
楊昭肥胖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,他慢慢走進大殿,跪倒在地,“兒臣參見父皇,參見母後!”
“昭兒,妳起來吧!”
楊廣又命左右給長子搬壹個軟墩,這才問他,“妳有什麽事嗎?”
楊昭在軟墩上坐下,擦擦額上的汗道:“剛才兒臣聽說有壹件刺殺楊將軍的案子,這件事兒臣多少知道壹點,特來稟報父皇。”
“妳知道什麽?”
“回稟父皇,當時楊將軍是在兒臣那裏,兒臣送給他壹件寶衣,就是獨孤家的那件,正好這個時候,母後派人來宣楊將軍,兒臣就信以為真,讓楊將軍去了,不久楊將軍跑回來說,那個宣他的宦官是刺客,兒臣就有點奇怪了,母後派來的人怎麽會刺殺楊將軍?就在這時候,母後派來的人到來,有母後的憑信,這才是真正母後派來的人,兒臣便發現壹個問題,剛才那個宦官報信時,並沒有什麽憑信,為何通報者認定他是母後派來的人?事後兒臣追查,才發現壹個驚天的秘密。”
“昭兒,什麽秘密?”連蕭後也沈不住氣了。
“昭兒,發現了什麽?”楊廣也問道。
楊昭瞥了壹眼臉霎時變得蒼白的楊暕,道:“請父皇容許兒臣命壹個人證進來,就在宮外。”
“可以!宣他進來。”
片刻,幾名侍衛將壹個三十余歲的宦官帶進內殿,宦官進來便跪倒在地,渾身顫抖,壹句話不敢說。
“昭兒,此人是誰?”楊廣疑惑地問道。
“父皇,他便是替那個刺客宦官通報的人,他沒有驗來人身份,導致楊將軍險些被殺,他說是自己失職,兒臣覺得有些蹊蹺,這麽基本的規矩,他在兒臣身邊呆了十年,怎麽會犯這種低等錯誤?兒臣便派人去搜查他的房間,結果發現了令兒臣震驚的秘密,他竟然已經被二弟買通。”
“妳胡說!”
楊暕忽然歇斯底裏地狂吼起來,他終於惱羞成怒地爆發了,“我沒有,我沒有收買任何人,沒有!”
他壹指那名宦官,怒吼道:“妳說,我收買妳了嗎?”
宦官深深低下頭,顫抖著聲音道:“殿下……給了我黃金。”
“胡說八道!”
楊暕眼中迸射出殺機,他忽然從靴中拔出匕首,向那名宦官猛撲而去,“我宰了妳這個混蛋!”
突來的變故使內殿裏壹片驚呼,覲見皇帝,只有直系皇室不用搜身,可誰也沒有想到,齊王身上竟然帶有壹把匕首,幾名侍衛想撲上去,但已經來不及了,就在楊暕撲經楊元慶身邊時,被楊元慶壹把抱住,將他的匕首奪下。
楊暕忽然清醒過來,心中頓時驚恐萬分,楊廣鐵青著臉走到他面前,擡手便是狠狠壹記耳光,把楊暕打翻在地。
“逆子,竟敢在朕的面前殺人!”
楊暕倒在地上瑟瑟發抖,楊廣又走到楊昭面前,冷冷問:“除了人證,還有什麽別的證據嗎?”
楊昭從懷中取出幾張紙條,“這是在這個宦官房中搜到,是二弟寫給他的命令,原本是讓他燒毀,但他偷偷保留下來了。”
楊廣打開看了看,憤怒地目光射向楊暕,牙齒咬得咯咯直響。
楊暕徹底呆住了,他眼中露出了恐懼之色,他忽然放聲大哭起來,跪在地上,頭磕得砰砰直響,“父皇,兒臣有罪,兒臣不該欺瞞父皇,兒臣該死!兒臣該死!”
他忽然又跪爬到母親面前,抱住母親的腿大哭道:“娘,孩兒有罪,妳救救孩兒吧!”
“那麽說,妳承認是自己刺殺了?”
蕭後眼中閃爍著淚光,“其實就只是壹件小事,妳為什麽非要恨到殺楊將軍的程度?妳去給楊將軍賠罪吧!”
楊暕轉過身,向楊元慶磕頭賠罪,“楊將軍,我不該嫉妒妳得到父皇的劍,是我心胸狹窄,我向妳賠罪!”
這時,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楊元慶望來,包括楊廣,都在等待他的態度,楊元慶看了壹眼楊昭,見他眼中閃過壹絲祈求之色,他明白楊昭在祈求什麽?
緩緩地,楊元慶嘆了口氣道:“我只是壹個臣子,怎麽敢記恨殿下,我希望六十年後,我依然能陪同殿下去郊外行獵。”
誰也不明白楊元慶這句話的意思,只有楊廣聽懂,他心中如同被鐵錘重重壹擊,他忽然覺得自己疲憊不堪,轉身慢慢走到窗前,良久,他嘆了口氣,向後擺擺手,“妳們都退下吧!朕想壹個人靜壹靜。”
……
【關於楊暕,老高說明壹點,從資治通鑒的記載來看,他確實就是這麽壹個人,楊昭死後,他就是楊廣唯壹的兒子,東宮非他莫屬,可他的所作所為,使他最後連齊王都當不成。】